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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节 (第4/5页)
儿子跪靠在门边,痴怔怔的,心里一阵疼。心想,事已至此,只能设法遮掩住这杀人之罪。于是,他横下心,强拽起儿子,将儿媳的尸首用铺盖包起,搬到院里那辆独轮车上。叫儿子在前面拉车,自己在后面推,趁着街上无人,悄悄推到河边。捡了些石块,塞进铺盖里,用麻绳捆好,将儿媳尸首沉进了河底。 ??第二天天不亮,他叫儿子带了些盘缠,趁黑起程,去洛阳躲避。对人则说儿子陪儿媳回乡省亲去了。 ??暗自胆战了三个多月,他才渐渐平复。儿子也才从洛阳回来。邻人问起他儿媳,他谎称亲家染了重病,儿媳在家乡照料。 ??他原以为此事就这般遮掩过了,却没想到,寒食那天,有个中年汉子忽然寻见他,叫他去绑架作绝张用,若不从,便去告发他谋害儿媳之事。 ??五、机心 ??陆青又去寻一个人。 ??他向那姓金的船主钓话,说到一半便厌了。他本无求于这人世,更不屑于动用机心。机心一动,必定事外生事,缠陷不止。 ??令他意外的是,他转身离开,那金船主反倒追上来和盘倒出。那金船主是个务实谨慎之人,求利兼求安,事事都想稳妥。无机心在他眼里,反倒成了大机心。加之此事由杨戬布置,杨戬虽死,其威犹在。李彦接替其任,又差人来询问过此事。对他这样一个小小船主而言,威便是危,转身离开便是大不妥。不论愿与不愿,他都已身陷其中,不知何时能安。 ??何况这桩事处处藏满机心:杨戬缘何安排这样一只船?船上那对男女又有何等来由?王伦为何要上那只船,甘愿被锁在柜子里?他又是如何从柜中消失不见?如今人在何处?王小槐为何会跟随那道士?听闻那道士是林灵素。林灵素去年已亡故,为何会现身汴京,又为何要装演这场神仙降世的异事?杨戬和林灵素是否有牵连? ??其中任何一条,陆青都无从思想。只知其间暗藏了如许多机心,层层叠叠,互纠互斗。迁延出去,不知要孽生出多少事端,让多少人身陷烦恼,甚而临危遭难。首当其冲,杨戬已经为之送命。 ??念及此,陆青又心生退意。自己染指其间,必会生出新事端。这桩事因果纠缠无限,少一人,少一事,便少一分烦难??然而,他又想起了因禅师临终所托,自己虽说能转身避开,却终不忍见王伦、王小槐等人陷溺其中。还是尽力去解一解,能解几分,便是几分。只是得当心,不能再另造事端。 ??他随即想到两个人,都是王伦的密友。王伦若是要藏匿,恐怕首先会去寻这两人。其中一个叫方亢,另一个叫温德。方亢住处离这里不远,在内城保康门外太学附近。他便向南走去。 ??出了保康门,天色已暗,四处亮起了灯烛。路上行人渐少,无数机心利欲随之歇止,整座城忽而静了许多。陆青过了保康桥,不由得往左边街口望去。三年前,他便是和王伦、方亢等人在那街口的小茶肆相会吃茶。茶肆仍在那里,棚子两角各挂了只白纸灯笼,里头只坐了三五个人。棚子左角,有个人独自坐在那里,正凑着那灯笼光在读书。陆青一眼认出,是方亢。 ??方亢三十出头,是来京城应考的举子。落榜后并没有回家乡,仍留在京城。王伦设法托人,帮他入了京籍。他便靠教几个童子读书糊口,继续应考。他身量瘦高、骨骼长大,脊背原本便有些弓,这时坐在那灯下,越发显得弯崛奇突,如一株倒伏的枯柏。陆青那回见他,先就想到一个“硬”字。骨硬,性子更硬,丝毫不知转圜。 ??陆青缓步走了过去,见方亢仍穿着那身襕衫,只是那白布早已发黄,肩上、腋下、衣角缝补了许多处,针脚粗斜,自然是他自家缝的。他比三年前更加瘦削,衫子架在骨骼上,到处尖突空荡。陆青轻声唤道:“方兄。” ??方亢抬起眼,高耸眉骨下,眼窝越加深凹,幽黑目光里藏着一股暗火。他盯望了一阵,才认出,忙站起身,唤出陆青的号:“忘川兄?” ??陆青叉手致礼,方亢忙也将书卷搁到桌上,抬起双手回礼,却又想起桌上积了摊茶水,急抓起了那书,书页已被浸湿。他又紧着用袖子去拭,刺啦一声,腋下缝补的那道破口又绷开了。他面上一窘,忙抑住恼闷,咧嘴强笑了笑:“忘川兄请坐!忘川兄可用过饭了?” ??陆青装作未见,